调查丨一款神药与数百名瘫痪患者中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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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:20

7月的燕赵大地酷暑难耐。

54岁的梁秋玉侧躺在床上,身旁凌乱地放置着几件康复设备,使本不大的床略显拥挤。阳光炙烤着屋外的庄稼地,屋里的小吊扇吱吱呀呀地转动着,却感受不到丝毫凉意。

梁秋玉是河北邢台市威县常屯乡南大城村的村民。年底,因头晕耳鸣,她在家人的陪同下,前往医院就诊。住院期间,她前后注射了30支“脑苷肌肽注射液”,之后全身瘫痪,最终被确诊为吉兰-巴雷综合征(也称格林巴利综合征)。

“脑苷肌肽注射液”属于神经节苷脂类药物。在临床上,这类药物常用于缓解帕金森病及急性缺血性脑卒中的症状,改善脊髓损伤后神经的修复等。不过,一位资深业内人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,神经节苷脂类药物只是辅助用药,“不存在于任何疾病的诊疗指南中,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其疗效”。

值得注意的是,近十多年来,神经节苷脂类药物被广医院、诊所,多次登上中国药品销售金额榜单,年销售额一度接近百亿,甚至被冠以“神药”的称号。

然而在光环背后,神经节苷脂类药物伴随的不良反应频发,疗效也被多方质疑。“神经节苷脂类致格林巴利维权互助群”群主刘志辉告诉中国新闻周刊,他们群里都是因为使用了神经节苷脂类药物后,出现全身瘫痪的患者,“目前有人,加上之前退群的将近人”。

而据“吉兰-巴雷综合征患者公益社群”负责人徐成翔估计,目前全国范围内使用神经节苷脂类药物后患上吉兰-巴雷综合征的人数至少上千。

“每当看到新病友入群,心里就会有股无名火。不明白为什么这类药物还不退出市场,让这么多的家庭经历痛苦。”一名患者家属对中国新闻周刊说。

不同的患者,相似的遭遇

9个多月前,梁秋玉还是个种地能手,一个人照管着4亩地。除了种地,她还负责接送孙子孙女上下学、做饭、收拾屋子。梁秋玉的丈夫苏仲文告诉中国新闻周刊,“我和儿子、儿媳三个人之前常年在外打工,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老伴在操持。”

如今,她却只能躺在床上。

梁秋玉侧躺在床上。图/赵牧摄

据梁秋玉与家人描述,在医院治疗期间,医生在毫无告知的情况下给她使用了“脑苷肌肽注射液”。梁秋玉的“住院患者每日费用清单”显示,年12月21日使用了15支(每支2毫升),22-24日每天5支,共计30支。

12月31日,因头晕耳鸣症状有所改善,在医生的建议下,梁秋玉有过一次短暂的出院。“其实当时腿已经走路不方便了,之前入院的时候还能自己走,出来的时候需要搀扶,浑身没劲。”据梁秋玉回忆,因担心病情反复,她当晚没回老家,住到了弟弟梁秋晨的石家庄家中。

年1月1日,梁秋玉的四肢完全使不上劲,还伴随着严重的胸闷症状,喘不上气,处于半瘫痪状态,又于当日再次住院。1月5日,被确诊为吉兰-巴雷综合征。

在梁秋玉确诊吉兰-巴雷综合征后,苏仲文当时就怀疑,会不会是药物引起的。于是,他在手机上搜索相关信息,逐一筛查梁秋玉用过的药品,直到发现“脑苷肌肽注射液”可能引发瘫痪。

据苏仲文回忆,他很快找到医生反映,当时医生给他的答复是,既不肯定是“脑苷肌肽注射液”引起的吉兰-巴雷综合征,也不否定。

7月26日,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同梁秋玉家属一道到医院医务处了解情况,医务处负责医疗纠纷的一位工作人员表示,使用“脑苷肌肽注射液”和患者确诊吉兰-巴雷综合征之间到底有多大关联,“不做鉴定谁也不能说(有关系)”。

如今,梁秋玉的突然瘫痪已经把这个家拖入了泥潭。

苏仲文说,从妻子发病到现在,治疗费前前后后花了近20万元,其中自费的有11万元,基本都是借的。“现在我和儿媳已经把工作辞了,回家专门照顾她和两个孩子,儿子在外打工每个月也就几千块,仅能维持全家的基本生活,治疗费根本没有着落。”

梁秋玉自己也很内疚,觉得拖累了全家,情绪一直很低落。她对中国新闻周刊说,“现在吃喝拉撒都在床上,给孩子们添了这么多负担,自己什么也干不了,真是生不如死。”

与梁秋玉远隔数百里、家住北京市的刘胜,也有着同样的遭遇。

“父亲每次问我,他怎么突然就动不了,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。”刘胜的儿子刘朝阳说,“说实话,我心理压力特别大,是我把这款药送到父亲手里的。但谁又会害自己的父母呢?”

刘朝阳提到的这款药全称“单唾液酸四己糖神经节苷脂钠注射液”(商品名“申捷”),也属于神经节苷脂类药物。

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,年2月10日晚,他父亲因目光呆滞、反应迟钝,医院急诊科就诊。经过救治,2月13日父亲的神志有所恢复,可以进行一些简单交流。同日,医院西门外的一家药房购买药物“申捷”。

据刘朝阳回忆,当时医生说是养护神经的,对缓解他父亲的病情有用。当时,他一共买了3盒,共15支。之后,2月15日、3月2日医生又分别开了3盒,前后一共用了45支。

2月22日,刘胜出院。次日下午4点多,刘胜刚吃完自己削的苹果,正拿着水杯喝水,突然觉得手尖有麻木的感觉。他说,“接着20分钟不到,整个手就完全耷拉下来。”

刘朝阳回忆说,当时父亲这种无力的状态在身体蔓延得非常快,“最初指尖开始麻木,然后蔓延到整个双手,再到四肢”。当晚八九点,刘胜已经无法站立,被街坊邻居用轮椅抬下楼,送上了救护车。

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后,医生认为可能是缺钾,让他输液,在临时留观室留观。2月的北京,天气冷冽。但刘朝阳回忆,待在留观室的父亲却因为胸闷、喘不上气,脸憋得通红,不断有豆大的汗水滴落。

因无法长时间佩戴口罩,2月24日,刘胜在家人的陪伴下选择回家。次日凌晨,刘胜四肢完全瘫痪,医院急诊住院处进行救治。

据刘朝阳提供的“病程记录”,3月1日医生的查房记录显示,患者有吉兰-巴雷综合征的可能。不过,3月2号医生又一次给刘胜开了“申捷”,同时还让刘朝阳拿着患者脑脊液医院做神经节苷脂抗体检测。检测结果显示,神经节苷脂抗体阳性,最终确定患了吉兰-巴雷综合征。

刘朝阳提供的“病程记录”。

神经节抗体检测部分内容。图/刘朝阳提供

刘朝阳告诉中国新闻周刊,医院的医生认为,从这份结果看,应该是某种药物引起的身体反应。医院给出的解释是,这份检测报告只能确诊吉兰-巴雷综合征,并不能说明病因。

在院方看来,刘胜是自身免疫力所引起的吉兰-巴雷综合征,无法确定是否与神经节苷脂类药物有关。

因病情一直没有起色,刘胜5月6医院转出,前往某急诊抢救中心继续康复。

7月20日,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前往刘朝阳买药的那家药店进行实地探访。药店工作人员在交谈中透露,“申捷”医院开具处方才能购买,“现在还可以买到,多元一盒。”

不断增加的病例

梁秋玉、刘胜的遭遇并不是个案。

中国新闻周刊调查发现,近几年,因注射神经节苷脂类药物后出现瘫痪,最终被确诊为吉兰-巴雷综合征的病例屡见不鲜。

在这些患者中,医院看病的原因各不相同,有的因为脑梗,有的因为头晕耳鸣,有的因为做甲状腺结节手术,有的甚至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……虽然,不是所有使用这类药物的患者都会出现瘫痪,但是一旦被确诊吉兰-巴雷综合征,对一个家庭来说,就是一场无法挽救的灾难。

刘芸也是神经节苷脂相关性吉兰-巴雷综合征患者中的一员。年4月25日,刘芸因甲状腺良性结节,进入医院就诊。4月30日手术当天输注“复方曲肽注射液”和“复方脑肽节苷脂注射液”各5支,之后三天每天输注“复方脑肽节苷脂注射液”5支。在出院后第二天晚上,刘芸突然全身瘫痪。5月11日被确诊为吉兰-巴雷综合征。

“怎么也想不到,一个普通的甲状腺结节手术会导致全身瘫痪。”刘芸的丈夫王占群对中国新闻周刊说,“手术当天,医院在没告知家属的情况下,使用了两款类似成分的药物,其中‘复方曲肽注射液’的剂量达到了一天的最大用量。”

如今,两年过去了,刘芸因气管切开,无法长时间脱离呼吸机,完全护理依赖,吃饭靠喂,翻身需要别人帮忙,大小便也无法自理,每天要经气道瘘口吸痰20次左右。“人的尊严和自由都没了。这不是生活,只能算是活着。”王占群黯然说道。

刘芸目前仍无法离开呼吸机。图/赵牧摄

在刘志辉看来,对普通患者家庭来说,吉兰-巴雷综合征的治疗费用是一个沉重的负担。他说,曾经有一位病友,只坚持治疗了半个月就回家了,“呼吸机一摘,基本上三五分钟就不行了。直白一点,没有足够的钱进行治疗,最终等待他们的结局就只有一个——死亡。”

据研究资料显示,吉兰-巴雷综合征是一种多发性神经病变,主要损害脊神经根和周围神经,也可影响颅神经,导致急性脱髓鞘。神经节苷脂相关性吉兰-巴雷综合征是其最严重的表现类型,目前发病机制尚不明确。

神经节苷脂最早是由一家意大利药企研发出来的神经保护剂,其主要适应症是帕金森病。我国目前临床上广泛应用的外源性神经节苷脂,是从猪脑或牛脑中提取出来的一种神经细胞功能物质,其主要成分是单唾液酸四己糖神经节苷脂钠。

有相关文献指出,早在年,神经节苷脂曾在意大利广泛应用于治疗周围神经病,报道的主要不良反应有过敏反应、发热、出汗等。-年间,意大利报道出8例神经节苷脂致吉兰-巴雷综合征病例。年,意大利学者GianlucaLandi等人发表文章称,相关病例提示使用神经节苷脂可能会致吉兰-巴雷综合征。此前,在德国也有医生发现使用神经节苷脂致吉兰-巴雷综合征发生的情况。

因此,早在20世纪90年代,神经节苷脂就在欧洲纷纷“撤市”,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至今未批准神经节苷脂类药物在美国上市。

医院的神经内科主任医师告诉中国新闻周刊,“知道使用神经节苷脂后,有患者被确诊为吉兰-巴雷综合征这个现象。”医院年以前就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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